?”喝令李莲英用刑,寇连材知是不免的了,便大叫道:“且慢着,待奴才直说罢。”于是指天画地的拿太后的过去,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遍,什么宠纳戏子私产小孩等等,都讲出来了。只气得西太后面皮紫涨,连连拍案命推出去。寇连材不等他们动手,奋身往殿柱上一撞,已脑浆迸裂,一命呜呼了。西太后见了这种情形,恨恨地指着寇连材尸体说道:“真是反了,在咱们面前竟敢如此无礼,那是谁纵容到这样的呢?”说罢兀是怒气勃勃的,叫把尸体移去戮了,以儆后来的效尤。李莲英闻命,即督率着小监将寇连材的尸体抬下殿去,立传侍卫进来,令拿寇连材实行戮尸,一面侍奉着西太后,幸如意馆去了。
原来这如意馆在颐和园内,农乐轩的右侧,同景福阁相去无几。馆里所有的都是名人书画,本来是一个图书馆。但馆中侍候太后的并不是宫女太监,却是向四处招来的美男子。当设这如意馆的时候,曾出示招考,凡青年子弟,面貌清秀,而能够画些各种花卉的便可当选了。因此各省各府的青年子弟,都纷纷应考。第一次考取的共有一百七十多名,再由内监一一甄别过,只取得五十五人了。这时那内监将五十五人送到招留处,又经李莲英挑选一番,只选中十一人,这选中的十一人,又须西太后亲自过目,十一人中却选了最好的两人在如意馆里当差,余下的九人发在招留处,算是备选。然这太后选中的两人姓甚名准呢?一个是直隶人名柳如眉,一个是江苏阳湖人名管劬安;二人皆少年美貌,又精绘事,所以获得这个佳缺。因西太后命两人在如意馆中供职,每年还赏纹银二千两,和锦缎十匹哩。
这且不在话下,再讲讲柳如眉和管劬安,虽一般的美貌,但趋奉的本领如眉远不若劬安;以是不上半年,劬安大得西太后的信任,差不多是第二个李莲英咧。皆为柳如眉是官家子弟出身,大剌剌地,不甚得西太后的欢心。那管劬安的为人,原是个游浪子弟,在家的时候,什么三教九流,没有一样不精,学得一手好画,又能唱种种小曲子。他在十七岁上,跑到昆曲班里拜了一个师傅,唱了两年多的昆剧;后来赌输了钱,把他师傅的东西席卷逃走。这样的在江湖上混了半年,回到家中,他老子恨他无赖,邀了些族人,把劬安驱逐出族。劬安经这一来无可栖止,就乘夜潜至家里,将他老子所有的积蓄一古脑儿偷了,连夜逃到北京去了。劬安到了京师,终日在妓馆里度他的快乐生活。可是有限的金饯,能有多少时候可以支持呢?所以三个月之后,早已床头金尽,弄得衣衫褴褛,被妓馆中赶了出来。劬安无处谋生,便仗着他天赋歌喉,沿途唱歌乞钱或到茶楼酒馆里去高歌一曲。那些北地的客人,初初闻到南歌,倒也很觉动听,解囊的一时很是不少。
这一天上,合该劬安的运气来了。那时都中前门外,有一座春色楼的茶馆,来喝茶的多半是宫里的太监;茶楼的后面却设着一个歌场,专一招留四方的歌童在场里歌唱,供一班内监的游乐。倘得他们赞赏一声,身价便立时十倍。这管劬安也在场中唱歌,已一个多月了。那天劬安上场,场内有一位内监叫李六六的,正在那里啜茗;他听了劬安的曲子,不住地击节称叹。等到歌罢,便叫劬安近前,问了姓名籍贯,就赏了劬安三两银子走了。李六六走后,场上的人忙对劬安说道:“刚才的是内府李六爷啊!他既然垂青于你,分明是个好机会来了,你只要巴结他老人家一下,不愁没有饭吃了。”劬安是何等乖觉的人,他听了点点头,便牢牢地记在心上。
第二天午后,那六爷又来喝茶。劬安赶紧过去给他请安,还六爷长六爷短的,叫得个李六六好不欢喜。劬安乘势呈上曲本子,请他点戏。李六六随手点了一出《扫雪》,劬安便放出平生的手段,唱得额外讨好,果然玉润珠圆,无疵可击。李六爷听了大喜道:“这孩子唱得真不差,咱们老佛爷很喜欢听唱戏,咱就指你一条路吧。”劬安这时不敢怠慢,慌忙过来求教,李六爷说道:“咱们的老佛爷现在设着如意馆,要招几个能唱曲子和会绘画的人去里面侍候着,但你只会唱曲子,必要咱们给你引见,倘你会画时,包你一试就当选,好省去多少手续哩。”劬安忙答道:“不瞒六爷说,别的技艺或者不会,至于绘画一门,不论山水花卉,小人都能够涂几笔的,不信可以画给六爷看咧。”李六六见说,拍手赞道:“这是最好没有了!那么咱就在明天送你到招考处吧。”于是二人约定了时间,李六六自回内府去。这里管劬安便收拾了什物,准备赴考。
到了第二天,劬安一早就在坐等,将至停午时,只见一个小太监提了一包东西,来茶楼上问道:“此地有姓管的么?”够安上前应道:“在下便是。”那小太监对他望了一眼,把包递给他道:“里面是一身衣服,六爷叫你更换了,停一会好同去应考。”劬安连连道了几个是,小太监便自去了。劬安慢慢地换了衣服,又剃了一个面,他的面貌本来很好,经过这样一打扮,又更上新衣服,益觉容光焕发了。过了一刻,李六六来了,一眼瞥见劬安,好似换了一个人了,便忍不住笑道:“似这般的标脸儿,咱看了也觉可爱哩。你此去应考,咱们能担保你中选的了。”劬安也笑了一笑说道:“全仗六爷的洪福,周旋小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