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六爷点头微笑,便领着劬安,到了招留处,却见应考的人,已扰扰嚷嚷挤满了一室。李六六同劬安进去,早有内监前来招呼道:“六爷也送人来趁趁热闹么?”李六六笑道:“正是呢。这孩子倒很好,还要列位照拂他一下哩。”那些内监都齐声应道:“六爷的事自当格外尽力,请放心就是了。”说着大家打了个作别的招呼,李六六便走出招留处,竟自去了。劬安当由里面的太监,领他到了侍选室中,算是初选入选了。这样的一处处的进去,劬安竟得当选。因为,凡应考的人都得有举荐和担保的;劬安是李六六所保送的,当然不用别的手续了。哪知管劬安从此日高一日,居然飞黄腾达哩。原来劬安自进如意馆后,蒙西太后不时召见,命他绘些花卉进呈,大获西太后的赞赏,即令做了如意馆的主任。
劬安正在和几个小太监在那里做叶子戏,忽见一个宫女,提了一只食盒,笑嘻嘻地走进来,见了劬安说道:“你倒好说咧,太后正恼着呢。”劬安听了吓得面如土色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那宫女笑了笑,将食盒打开,递给劬安道:“老佛爷命赐与你的,等一会怕要来宣召哩,你须小心了。”劬安这才放了心,一瞧那些食物,都是御用的珍品,便慌忙叩头谢过了恩,立起身来,那宫女早已走了。
这时劬安心上很觉不安,想太后这般的宠遇,不知有什么事要用着自己,万一关系生命的差使,不去又是逆旨,去了于性命有碍,胡思乱想,一时委决不下起来。又揣念道:“自己本是个卖歌的乞丐,倘遇不着李六爷,今天依旧是鹑衣百结,还不是在街上讨钱么;现有今日的快乐,都从哪里来的?就是立时死了,也值得的了。”他想到这里,不觉又打起精神高兴起来了。在这当儿,却见那先前来的宫女,又走来高声说道:“太后有懿旨,传管劬安到智慧海见驾。”劬安便整了整冠裳,同了宫女,曲曲折折地向智慧海而来。一路但见灯火辉煌,景致幽雅,所经之处,都有内监侍候在那里盘诘;由宫女说了暗号,始得从容无阻。劬安一头走着,一面留心瞧看;见亭台楼阁,果然精美如画图一般。旋经转轮藏,旁边有白石日晷,可以知午夜的时刻。从此处到听鹂殿,殿的东首,盖着一座极精巧的亭子,有题道“画中游”三个斗大的字。又有联道:“境自远尘皆入咏,物含妙理总堪寻。”“闲云归岫连峰暗,飞瀑垂空漱口凉。”劬安跟着宫女一重重地进去,又走过一处石洞,望一个小亭子里上去,方瞧见层楼高耸,题是“智慧海”。
劬安走到楼下,便欲止步,那宫女笑道:“还差得远哩,你只管随着咱走就是了。”劬安听了点点头,重又跟了宫女前进,约莫转了八九个弯,到了一处,好似砌成的石室一样,但有两重门在外面,门上画着龙凤花纹。这时宫女望着劬安说道:“你就在这里等一会,待咱去复了旨来。”说罢便走进那石室去了。劬安呆呆地立着,过了几分钟,才见宫女出来,嘱咐道:“太后就在里面,你需要小心了。”劬安微微答应了一声,和宫女进了石室,过了四重门,门里面顿觉豁然开朗,疑是别有天地了。再瞧那里,正中似一个大厅,上题着“伦乐堂”三字。转过了厅堂,侧边一带排列着十几间平屋,屋中的陈设异常华丽,正中一室尤其是光辉夺目。劬安眼快,早望见西太后独坐在室中看书。于是也不叫宫女去先行奏闻,竟自入室叩见了。
西太后慢慢地放下书本,命宫女赐劬安坐了,便含笑着问了劬安的年岁家况,劬安一一奏对了。西太后又问道:“你既能绘画,可能辨别宋人的笔法么?”劬安忙奏道:“小臣肉眼,怕一时分不清楚。但若非赝鼎,或者能判别一二。”西太后点点头道:“那么俺给你看一幅东西去。”说着起身望内室走去,劬安战战兢兢地随在后面,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呢。可是劬安这一进去,直到次日午前方回到如意馆来。他随太后去瞧什么古画,做书的可不知道了。然从此以后,劬安不时被召入内,还娶了宫女做妻子,前门外御赐很大的宅第,不是浪子的幸运吗?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回 接木移花种因孽果 剑光血痕祸发萧墙
却说西太后自幽囚德宗之后,自己便第三次垂帘,再握朝政;一班掌权的大臣,如荣禄、刚毅、赵舒翘等,没有一个不是亲信之人。旧臣里除了王文韶之外,多革职的革职,遣戍的遣戍;主文韶因和荣禄最要好,所以能保持着地位。但西太后于内政虽一手把持,对于外事不免有鞭长莫及之叹了。
其时康有为和梁启超等,又在日本设立什么保皇会,宗旨是保护德宗,驱逐西太后,附和的人一时很觉不少。这消息传来,西太后十分不安,当时召集军机大臣,议善全的办法。西太后的意思,以为康梁虽远在海外,恐终久为患,必得一个消弭的良策方能高枕无忧。可是众人踌躇了半天,却筹不出善策来。这时刚毅要讨西太后的好,便密奏道:“奴才的愚见,那康梁在海外招摇,无非借着保皇的目标罢了。要铲除他们假借的名目,唯有从立储入手,再慢慢地设法正位;斩草除根,他们没有头儿,自然易解了。”
这几句话倒把西太后提醒,于是赶紧办立储的手续。那些近支亲王、贝勒、贝子,听了立储的消息,谁不想尝禁脔呢?尤其是和德宗